承平六年十月,王师初败于石开原,复败于曲水,惠帝琅琊殒于乱军之中,流殇郡全境为叛军所占。
十一月,帝弟琅寻继位,称灵帝,改元祥瑞,惠帝遗后茧玲仍居于碧落宫。
“我要这大庆,传至千秋万代。你一日不能使大庆安宁,我便一日不做你的皇后。”茧玲傲然笑道,面对琅寻急于举行的婚宴,冷冷回答。
十二月,河原、成火两郡告急,叛军气焰日盛,灵帝不得不亲赴前线,督军平叛,然王师苦战数月,竟终不能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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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寻,你有野心,但终究没有琅琊的实力。”此时已是祥瑞二年,开春之时,看着手中的帛书,坐于凉亭石凳上的茧玲冷冷笑道。纵是虎狼之师,若是没有可资运用的将领,终是无用。琅寻不敢放松军权的把握,但他却不是如琅琊般的军人。
“差不多,是时候了。”茧玲微笑道,碧落宫的花圃中再次开满了繁盛的花朵,但如今整个庆朝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,妖狐不除,国栋将倾的传言也是日嚣一日。
真是愚妄的想法啊,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一名女子,一定就可以觉得自己无过而轻松了吧?茧玲在心中想道,琅琊,若是有你在,我只要躲在你怀中就好,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,若是民议朝论一起向琅寻逼迫,他还会护着我么?呵呵,而且,在知道那件事后,他只怕也是要杀我祭天的。
妖狐,好啊,既然世人都这么想,我就扮演这个角色好了,哪怕化身厉鬼,我也要让琅琊打下来的大庆传承下去。造化小儿,我们且来看看,究竟是命运摆布着我,还是我将翻弄命运!
“传越京城守杨耽将军来见我。”茧玲轻轻一笑,叫来了一旁的贴身宫女,“若他不来,则把这封信交给他。告诉他,我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对他说。”
祥瑞二年,四月,乌夜场会战,王师败退。而就在退走的途中,琅寻得知了一条才从越京传来的消息:
遗后茧玲怀有先帝琅琊的遗腹子,即将生产。
“为什么这种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!?那时就该让她堕了胎儿!”琅寻大骂道,顷刻,他的目光变得深沉黯淡,“对了,是玲儿一直瞒着的,你用种种理由不与我举行婚礼,便是为了哥哥的这个孩子?”
玲儿,你就永远只想着哥哥?琅寻气急败坏地想着,平叛不利,王师连败,军中诸将兵士的目光中似乎都在苛责着他比不上先帝,这怎能不让他愤怒不安?
好啊,玲儿,既然你那么想着哥哥,我就让你去陪他吧。妖狐的民议已是喧嚣冲天,你不是说你想让大庆传至千秋万代吗?既然这样,就用你的生命来帮我稳固帝位吧。
琅寻打定了主意,只带着随身亲兵,急急赶回了越京。
越京城中,碧落宫外,一排甲士将宫殿团团围住,花卉被奔走的脚步踏散,化作一地的凋零。
琅寻提剑走如宫中,望着被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搀扶着的茧玲,不发一言。
“阿寻,你是来杀我的吗?”裹披在宽松锦袍里的韵华女子微微笑道,依旧妩媚动人。
“遵天意除妖狐。”琅寻冷笑一声,“我太仁慈了,竟像哥哥一样留你活着,你的存在,只能亡国致祸而已。”
“纵是你杀了我,你也无法说这样就能平定叛乱。”
“我已派人调查过了,叛军所倚靠的,不过是那个名叫奕迟的将领,我已派人去刺杀他,我连皇帝都杀得了,没理由杀不死一个小小的将领。”
“卑鄙。”茧玲轻叹一声,“阿寻,你和琅琊,真的是太不同了。”
“不要总是把我和哥哥比较!”琅寻大叫,举剑欲刺。
宫女的哭喊被一阵刀枪相击的呼啸声淹没了,琅寻回过头去,只见一群禁军正与他的亲随士兵搏杀在一起。不过片刻,便将人数稀少的亲兵尽数杀死,复又将碧落宫团团围住。
在这禁城之中,有谁胆敢对当今皇帝刀剑以向?
琅寻再转头望向茧玲,只见她身后的帷帐中,走出了一名轻衣薄甲的青年将领。
骠骥将军,越京城守杨耽!
“呵……原来如此。”琅寻颓然把剑放下,望向茧玲,“你给了他什么好处,竟可让他帮你?”
“没有什么好处,我只是告诉了他一些事情而已。”茧玲微微摇头,“阿寻,你可知道,杨耽将军的父亲是谁?”
“前任长吏杨良,被哥哥罢官的那个。”琅寻笑道,“我就是看上这点,才会收买这个人的。”
“那你可知,琅琊与杨良的关系?”
“什么?”
“琅琊与他,是曾舐血为盟的结义兄弟,论信赖,只怕还是在你之上。”茧玲轻叹,“杨良长吏只希望天下太平,百姓安康,助琅琊打下江山后便无意于官场。他知道琅琊想立我为后,亦知此事难易,便与琅琊演了一出戏,堵住了群臣们的口。”
“呵……呵哈,哈哈哈。”琅寻大笑,“好,玲儿,你赢了,或许你说得对,我确实比不上哥哥,但我不要总是事事输给他啊,我要争,哪怕知道伸出去的手可能会因此断掉也要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!”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香袋,丢到茧玲手上,“我该死了,这东西你留着做纪念吧。”
琅寻转身面对宫外大军,深蓝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吹荡得飘忽不定,他大笑道:“玲儿,你好好看着吧,这一刻,我决不输给我哥哥!‘临叛不惧,奋斩百人,力竭而崩。’这实在是值得后世大书特书的死法呵!”
深蓝的暴风骤起,刀剑相击,血溅铠甲的声音崩散开来,茧玲闭上眼睛,不愿再看。
许久,茧玲才重新张开双眼,望向身旁的青年将领,冷冷一笑:“杨耽将军,要杀我,便趁现在。”
“微臣不敢。”杨耽急忙跪下,诚惶诚恐。
“是吗?你不敢。”茧玲握住手中的香袋笑道,“阿寻死了,我腹中的胎儿若是男孩,便是大庆唯一的王位继承人,现在你是越京城中最有实权的人,纵是杀了我和孩子,自立为帝也不困难。”
“微臣惶恐,微臣之父与先帝乃结义之交,微臣当尽孝于父、尽忠于君,保大庆千秋基业。”
“既如此,你便下去吧,王师的重整便交予你了,平叛之事,万不可轻心。”
“微臣谨遵太后懿旨。”杨耽起身,向宫外走去,但就在他将要跨出门槛的时候,茧玲再次出声叫住了他。
“收殓灵帝的遗身,不日举行国葬。”茧玲将香袋举至脸边,半掩住了表情,“杨耽将军,你可知道,我并不记恨阿寻,纵是他杀了琅琊……叛逆是英雄的特权,没有实力和运气的王者被打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但叛逆者在叛逆之前,应该想清楚自己有没有相对应的能力!”
“……太后教诲,微臣记下了。”
“你下去吧。”
屏退了宫女后,茧玲把香袋抵在额头,轻声抽泣。
“现在便已称我为太后,正如当初投靠琅寻一样,如此趋权附贵,日后又怎会不叛?现在不叛,只不过是外乱未平,纵是自立也只怕坐不稳龙椅,倒不如以我为质,监政辅国,等到道路都铺平了才放心篡权。”茧玲微微地颤抖,“琅琊,我能赢吗?一直赢下去,为你把庆朝守下去吗?”
突然间,茧玲觉得额前泌凉,她心中一凛,赶忙找出小剪,将香袋割开查看。
小时候在香袋中塞入物品,互相传送的习惯,此刻竟能如此清晰地回忆起来。
看完袋中的物品,茧玲尤自在落着泪水,嘴角却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,恰似鬼魅,亦似花仙。
“‘为十五万白银便可背忠弃主之人,终不可留。’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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